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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息在记忆的小城味道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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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外的这一条小街,很是喧闹。对面是一个肉食品市场,蜂拥的人们气宇昂昂地走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或多或少都提溜着装了鲜肉的塑料袋,心满意足的样子很是让人羡慕。

栖息在记忆的小城味道散文

现实里的人就是在寻找一种满足,没有止境的欲望可以从他们翻检着需要商品的时候有所呈现。他们或许已经忘记了,这里原来是小城文化馆的位置,曾经释放或者吸纳了这个地域之内所有的文化信息。而今,这个地方原本的清高却被充满了商业繁华的气息给取代了。

窗外的小街早年是一条水泥板铺就的小巷,逼仄而幽深。两边是小城里居民的平房,地基略高于小巷的平面,接踵相连在它的两边。巷道上的水泥板终日里水湿漉漉,不知道的人以为走进了水乡纤道,只有闻过了那浓浓的馊味,才知道是两边人家随意泼出的泔水,营造了这一巷经年不散的陈旧。

今天,一条干净平实的柏油街道横贯东西,已经把旧日里的小巷痕迹掩盖殆尽。两边高耸的居民楼,把那些破败的小院驱赶得不见了影子。街道两边槐花的香味,笼罩着小城日新月异的风景。

虽然,我对小城过去的印象很是粗陋肤浅,但它却是自己在遥远的岁月里曾经萌发过激情的所在,是自我欲望最原始的出发点。所以,我一直观望着它的今天,却是又不可遏制地在记忆里复制着它往昔有过的存在。

但愿这仅仅是一种怀旧的情愫,不会是奢望回归的企图。

沿原来的小巷往东,有一个较陡的坡,往下是一个叫小井坑的居民区,住户纷杂,干部工人都有。我的姨妈就住在这里,当年也是我这个庄户娃娃进了城唯一能去的地方了。如今,这里也被拆除得干干净净,姨妈家早就搬离了,成了一片荒芜寥寥的草地。

当年,我缩头缩脑地踏着这一条简陋的巷道,在小城里寻找着姨妈的慈爱和表兄弟们的亲情。躲过穿梭在小巷里一帮一伙穿着喇叭裤,留着长头发的哼哼唱唱的男男女女,我好奇的眼睛在忐忑不安中审视着小城的陌生和她藏在骨子里的傲气。虽然巷子里的味道让我掩鼻,而来自于乡村的野性却被城市固有的氛围给收敛了许多。

这一条巷道的记忆,就是我对于城市最初的印象。

记得小巷的尽处有一户人家,外面的墙角里开着一枝硕大的花儿,粉红的花瓣在城市繁芜的光尘里尽情地开放着。在一次蒙蒙的细雨里,我终于看到了它的晶莹剔透和娇艳滴翠,还有一丝清香也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诞生在一瞬间的感动,竟然让我不合时宜地萌发了诗意。旁边撑伞走过的人不会知道,我感动的诗意,就是缘于这一枝晶莹这一缕清香,是它,让我触摸到了大地固有的不曾间断过的砰砰脉博。

从姨妈家往南,是一条叫做影院北巷的僻静小路。到头偏东是小城的电影院,是城里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往东是是学校和几个单位,也有一两家商铺在街边,商铺的后边是一个单位的家属院。再往东,就是残破不堪的城墙了。

出了影院巷往西,是城关粮库,粮库的前门脸开了一个挂面作坊和一个早点铺。挂面作坊一到中午就忙了起来,几个拉了一上午闲话的女人穿起了白大褂,开了机器轧起面条,这时候就有城里人端了面粉来换。换好的用苫布盖严实,端着往家走。路上若是碰到了农村进城卖菜的板车,便停下来,和卖菜的庄户人搞好了价钱,买上几个西红柿或者是辣椒茄子之类的,放在苫布上,就又端着匆匆地回家去了。

我那个时候还小,在堂舅的工地上给工人们置办伙食,挂面作坊便是经常要光顾的地方。我那时很不屑于城市人精明的吝啬,他们几乎都是不错眼珠子地盯着盛了面粉或是面条的秤盘,生怕差了一丁点的份量。我常想,就凭他们换得的那一巴掌都不够攥的面条,恐怕连我一个人的肚子都塞不饱,凭什么他们总是要比我这个庄户娃娃趾高气扬了许多呢?

当然,还是那个早点铺更能吸引人。这个铺子每天开门早,只供应油条和豆浆。这里卖的油条不但分量足,还筋道耐嚼,很是实惠,两根便可以把肚子填饱。那一碗豆浆也价真货实,浓浓的豆味直呛鼻子,喝在嘴里有一丝的涩苦。卖饭小窗口的窗台上摆着一碗白糖,食客可以任意的调配味道。白糖对于当时的庄户娃娃来说,是个奢侈品,因此我总是多调上两勺,这样的豆浆喝在嘴里甜滋滋的,甭提多美了。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对自己多调了几勺白糖的举动有些失笑。这是不是也可以算做是一种来自于人性中欲望的不可自制地攫取呢?不论任何时代,面对不易得到的奢侈,在不自觉的意识里有了贪婪占有的欲望,往往就是恶念生成的土壤。

遑论白糖和金钱的价值对比。失笑之后的警醒只有在昔日的源头,才能堵截欲望的洪流漫过精神的堤坝,让我将清清白白的有关小城的回忆,在细胞锐减的脑海里得以自然地呈现。

不知道当年我多调白糖的时候,橱窗里的那位大眼睛师傅是不是还瞪过我几眼呢?

那么就让我们再回到我们的起点,我窗口前的小街上吧。

当初的小巷往西不足百米,就是小城的主街。这条街道恐怕在小城诞生的那天起就一直存在,不过经历过时代的变迁,已经有一些现代化的意味了。可是,依然有乡下老农的驴车从街上缓慢地晃荡着滚过,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红山沟的辣子哎……辣!”

“东冒寨子的西瓜,沙瓤的甜哎……”

……

叫卖声从街的北头响到南口,在吵吵嚷嚷的人声里显得理直气壮。

从小巷出来往南,迈步就到了十字街口。西边是小城里的百货大楼,东边是政府的招待所。这是两座小城里最早建成的楼房,虽然只有两三层,可还是非常得引人注目。招待所在那个年代里,平常人当然不可能进去,也就是站在街边的灰尘里闻闻里面传出来的菜香味,羡慕羡慕干部们的口福。百货大楼就不一样了,记得开业的那天人山人海,拥挤得不成样子。小地方的人没有见过楼房,都想踏着楼梯走到上面去,感受一下楼房的不一般。不想,还不如走在平地上舒坦,因此兴趣全无。于是说起一个售货员的面相,便有了些许的话题,嘻嘻哈哈地回家去了。

如今,百货大楼已经不在了,成了一片绿地。可是有关它的记忆还在,有关它诞生过的话题还在。

过了十字街口,是灯光球场,每逢七月会,这里就唱戏。对面好像是一家银行。再往南,有一家清真的供销餐厅,里面卖的清汤牛肉一块钱一碗,汤鲜肉嫩,微辣爽快,很是解馋还不要粮票。我这个人贪吃,所以对于吃来说,记忆比较鲜明。这里的清汤牛肉虽然好,终是因为没钱的缘故,因此也不敢经常地光顾这里。

再往南走就是医院了。医院的对门偏南有一家专卖油饼的铺子,开铺子的是一个戴着蓝帽子的瘦高个老汉。这个老汉能说能谝,说起话来高声大气,扎胳膊扬腿,颇有几分威威的虎式。不过他家的油饼确实好,个大量足,吃起来酥酥的香。我每天骑了车子拿根铁丝都要去他那里买油饼,钱是工人们交的早点费,每人两个或者三个。每次交过了钱,老汉就把穿了一串油饼的铁丝帮我在车把上挂好。罢了,再送一个油饼给我。看我吃得香,他就说,娃娃,香吧。不是我老汉吹,你就跑遍了全城,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油饼子。我满嘴沾了油饼的碎渣,边吃边点头。

如果去得迟了,赶上他家的油饼卖完,我就只能掉头往北关跑,去任何一家铺子里提溜上一串葱花饼或者是糖酥馍交差了。

小城的北街比起清冷的南街,就要繁华许多。听老辈人讲,当年康熙访宁夏的时候路过此地,看到小城不如邻近城市的人气旺,就问大臣怎么回事。大臣回答说这里沙大漠旷,本来就是一座死城。康熙听过后笑了,指着小城的北街说,你眼睛有毛病哪,你光看到了城死,怎么没有看到它的心是活的呢。只要是心活着,这座城就有活过来的那一天么。

传说只能是个传说罢了,不过说得久了,小城里的人们就对未来有了希冀。今天看来,康熙的御口亲封真的很灵验,早已活泛了肌体的小城正以它的速度以及它骏马一般的精神,不懈不怠地追赶着时代快速发展的脚步。

跨越和腾飞的阐释,应该在希望留给光阴的珍藏版里去寻觅。那么,那一段放逐过青春的岁月,不正是唤醒梦想的季节吗?

当年的北街,有商店,有饭馆。那个时候的饭馆叫做食堂,有好几家。商店叫门市部,也有好几家。这都是公家经营的,后来逐渐地消失了。还有一个新华书店,面东,里面摆着几架子厚厚薄薄的书籍,玻璃柜台里,平躺着的一排一排的连环画很是诱人。工作人员高傲地抱着膀子站在柜台后面,一副冷眼向洋的架势,好像生怕别人白蹭了他的书看。

出了书店再往北走,是物资局。物资局对面邻近307国道的北关拐角处,是当时的农贸市场。市场里多半是从农村进城来卖瓜果蔬菜的农民,他们交了摊位费,就可以在里面占有了自己的位置。市场周围是临时搭建的房屋,也是刚刚兴起的私营经济最集中的地方。他们有从南方来的裁缝,有进城修电器的手艺人,也有开小卖部的经商者。当然,最多的还是开饭馆的,他们不像公家食堂里的人那么较真,他们很随和很热情,所以生意自然比公家的食堂要火爆。

那时候工地上的活计很累人,一大瓷钵子黄米饭熬白菜根本满足不了健康肠胃的需要。到了晚上,隔三差五的总要到北关这些饭馆里踅摸点补充,来满足一下身体在成长的过程中,对于营养最基本的渴望。

一大碗豆腐汤八分钱,两个蒸馍一毛。这是最经济最实惠的美餐,价钱不贵能吃饱还不要粮票。因此可以说,人在困难时期的需求是最平凡的,所具有的实际性也最普通。为了能让生命继续蓬勃而能获取到更多的物质,智慧在这个时候就会做出最为理性的价值区分。

一碗豆腐汤就能让青春的身体不再因饥饿的煎熬而酣然入睡,这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因为它取得了与山珍海味一样的结果。

记得第一次吃炒面是和一位堂兄在一起。他说炒面很好吃。那年我大概十五岁,不服堂兄的结论,辩驳着说豆腐汤也一样,还能有两个不要粮票的蒸馍。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对,堂兄领着我走进了清真寺对面的一家饭馆,老板姓王,是个回民,也是个老汉。一碗炒面四毛钱,堂兄一下子就大方地要了两碗。

待到将面片送进嘴里,我差点流出了眼泪。我真的没有想到,一碗普通的揪面片,能做出这么香的滋味。红亮的酱色,焦香的味道,滑腻的感觉……许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品尝过如此美味的炒揪面了。

有时候上早工,就能在物资局的门口看见一个卖羊杂碎的回民老太太。她用一个洋铁皮桶当灶,呼塔呼塔地拉着风箱。羊杂汤开了锅,围着的人们就涌了过去,每人手里端着一碗飘着红辣子放了绿芫荽的羊汤,就蹲在街边上吃喝。羊杂里面的面肺很有特色,腻滑适口,酥烂味香,直吃得人们头上冒出微微的细汗,满足地望着还在翻腾着水花的杂碎锅意犹未尽。

至今想想,晨光里的那碗羊杂碎,能把你香得栽上一溜跟头。

今天的小城早已没有了往昔的样子,它的干净和敞亮,让时间的眼睛不再惊奇它的日新月异。这就是那个曾经在贫穷向富裕过渡的阵疼中颤慄过的躯体么?一座小城的复活或者是新生,只要能产生清晰温暖的阳光就好,这就能让历史愉悦地留下它辉煌的影像,记载下它的荣光和骄傲。

那么曾经小城的味道呢?就让它栖息在我的记忆里,被包容在我墨汁涌动的笔尖上吧,毕竟,那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怎么可能忘记,一张硕大的油饼,一碟久违的炒面片,一碗能让人香个跟头的羊杂碎汤……哦,就让它们在我不再悸动的情感里擦肩接踵地存在着,这是不是能让我更容易回顾过去或者是展望未来了呢?

2017.11.29初稿于宁夏盐池清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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