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床衾枕半床书散文

两年前离家到这个城市工作时，天气乍暖还寒。心里有对新岗位新环境的无限期待，也隐约的有些许终结了一种按部就班后的惴惴不安。

雨点儿送给我一只镶钻的水杯，并一纸红笺小字：“离开家以后，要照顾好自己。送你一只高贵的杯子，要你永远都保持自己的气质。或在夜晚，在空旷的房子里，煮一杯咖啡温暖记忆；或在清晨，在充满阳光的房间泡一杯清茶舒畅身心。愿你在新的城市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雨点儿用这样一种方式安抚我的心境，用唇齿轻啜的感应陪伴我每一个日月晨昏。

初来乍到之际，同事、朋友频频接风，几乎每个晚上都深深浅浅地醉着，日子过得忙碌而紧凑。忽一日空闲，下了班回到住处，蓦然发现身前身后的空气里，漂浮着无处不在的`空寂与茫然。一个人，从下班到次日上班的十几个小时里，形单影只，静默不言，俨然一个失语者，坠入深深的虚无与孤单。

为免灰色情绪扩散，急忙从家里搬来一批书，权且“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吧。这一读，竟深溺其中不能自拔，才发觉独居的时光，真是最好的心无旁骛的读书时间。

暂住的寓所没有宽带，亦没有有线。可以开通，但为了把持这难得的清净，也担心自己抵不住网络和电视的诱惑，白白浪费了时间，干脆就把它们直接拒之门外。

我的床畔，一侧是杂七杂八的书籍，另一侧是一部字典，一个日记本，一只笔。

这种不为考证不为晋升，只为内心欢喜和汲取文字营养的阅读让我如醉如痴。读倦了，随手掷书于床侧，枕诗而眠。睡足醒来，捡拾续读。看见好句子，如拾到沙里珠贝，赞叹着欣赏着记录到日记本里。遇到生僻的字词，便翻一翻字典，再标注在日记本的后面。若不记下，担心某一日狭路相逢，面熟，却又不识，白白浪费了这一次的停读翻查。我想，好文章好词句就如同挣脱俗世的莲花。一个眼睛不看莲花，心里不种莲花的人，又怎能口吐莲花，妙语生辉？

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被打扰，修身怡情的阅读占据着没有应酬的每一个夜晚。那些文字会在不经意中或帮我答疑解惑，或为我指点迷津，或让我触类旁通，真真是裨益无穷。美丽中文淡淡墨香浸润着一个又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这日子便不由得悠然恬静风雅惬意起来。工作中绷紧的神经得以放松，白日里的种种疲累与纠结，渐渐走远。心柔软到不容碰触，灵敏地感知着人性世情的明暗清浊和天上人间的冷暖悲欢。会微笑，会流泪，会领悟，会悲悯。那原本不尽完满的品性与修为会愈加求真、向善和趋美。生活因之向上飞升，生命因之喜乐丰盈。

每一本新书，都如同暗暗心仪的君子，我只恨夜太短，时间太快，不能一夜之间尽览文思神采。那样如饥似渴迫不及待的翻阅，通读一本，掩卷回味那些精彩的情节与经典的桥段，虽未发一言，却又似与书中人促膝娓谈，兴尽皆欢。而下一本，早已静静地在那侯着，等我带着探究和未知的愉悦，去捻展那崭新的封皮与扉页……

阅读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和改变着我的生活，一切似乎都安静和简单起来。先是弃车坐公交，后来干脆步行上下班。这样低碳、健康、素简的生活又多了几许清修的况味。

节假日回到几百里地之外的家，也看电视，也上网。也清扫除尘，也煮饭浇花。便想这几日只当是短暂的还俗吧，而我真正喜欢和想回去的，依旧是那半床衾枕半床书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真应了董桥的诗境，虽身在名场翻滚，心却仍可在荒林听雨。想起当年注册网易博客时取的“听雨小筑”之名，倒可与如今现实的寓所名实相符，气韵相通了。

雨点儿的祝愿和期许成真。我无比享受的怡然当下，就是我创造出的一个小小新世界罢。

无论窗外是夜雨淋漓，还是飞雪弥漫，亦或朗月高悬，读书读累的我，或煮一壶咖啡，或泡一杯清茶，小憩，亦是齿痕留香，胃舒眉展。那一刻，身定心远，神思渺遥，斗室虽小，却仿佛开着无数的门和窗，可以通向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